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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概论:清代是古代书法理论继往开来的一个时期。从清中期开始便逐渐形成了帖学与碑学明显分流的格局,而且帖学逐渐由盛转衰,碑学则日渐兴盛。故书法理论前期重视对笔墨技巧的阐发,代表著作有笪重光的《书筏》和朱履贞的《书学捷要》。后期则主要是对碑学理论的探讨,阮元的《南北书派论》、《北碑南帖论》、包世臣的《艺舟双揖》和康有为的《广艺舟双揖》是这方面的代表著作,并形成了一股抑帖尊碑、重北轻南的风气。刘熙载的《艺概书概》对南北书风的特色分别作了概括,强调他们各有所长,则显得比较公允、客观。不仅如此,《书概》还对中国古代书法艺术的历史、书体演变的历史和书法艺术的技巧、风格等问题进行了全面、系统而精要的理论总结。这些论著在中国古代书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。它们对清代碑学的理论和实践进行了全面、系统的总结,促进了清代书法艺术的发展和繁荣。并对近现代书法的发展,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
    清——傅山《字训》

    清——王澍《论书賸语》

    清——梁山献《积闻录》

    清——刘熙载《书概》

    清——阮元《南北书派论》

    清——阮元《北碑南帖论》

    清——梁同书《频罗庵论书》

    清——笪重光《书筏》

    清——包世臣《艺舟双楫》

    《答熙载九问》

    《安吴论书》

    清——梁章钜《学字》

    清——钱泳《书学》

    清——吴德旋《初月楼论收随笔》

    清——朱履贞《书学捷要》

    清——冯班《钝吟书要》

    清——康有为《广艺舟双楫》

    清——刘熙载:《书慨》

    圣人作《易》,立篆以尽。意,先天,书之本也:篆,后天,书之用也。

    书之有隶生于篆,如音之有微生于宫。故篆取力气长,隶取势险节短,盖运笔与奋笔之辩也。

    正书居静以洽动,草书居动以洽静。

    书要兼备阴阳二气。大凡沈著屈郁,阴也;奇拔豪达,阳也。

    高韵深情,坚质浩气,缺一不可以为书。

    怪石以丑为美,丑到极处,便是美到极处。一丑字中丘壑未易尽言。

    学书者始由不工求工,继由工求不工。不工者,工之极也。

    书家一尚熟,而熟有精粗深浅之别,楷能用生为熟。熟乃可贵自世之轻俗滑易当之,而真熟亡矣。

    篆尚婉而通,南帖似之;隶欲精而密,北碑似之。

    北书以骨胜,南书以韵胜然北自有北之韵,南自有南之骨也。唐太宗论书曰:“吾之所为,皆先作意,是以果能成。”虞世南作《笔髓》,其一为《辩煮》,盖书虽重法,然意乃法之所受命也。

    东坡论吴道子画“出新煮于法度之中,寄妙理于豪放之外。”推之于书,但尚法度与豪放,而无新意妙理,末矣。

    它书,法多于意;草书,意多于法。故不善言草者,意法相害,善言草者,意法相成。

    清——包世臣:《艺舟双楫》

    书艺始于指法,终于行间。

    问:先生尝云:“道苏须汰烂漫,由董宜避凋疏。”烂漫、凋疏。章法中事乎?笔法中事乎?汰之。避之。从何处著手?

    烂漫、凋疏。见于章法而源于笔法。花到十分烂漫者,菁化内幅,而颜色外褪也;草木秋深,叶凋而枝疏者,以生意内凝,而生气外蔽也。书之烂漫,由于力弱,笔不能摄墨,指不能伏笔,任意出之,故凋疏之态在幅首尤甚。汰之,避之,唯在练笔。笔中实测积成字,累成行,成行,而气皆满,气满则二弊去矣。

    用笔之法,见于画之两端,古人雄厚恣肆令人断不可企及者,则在画之中截。盖两端出入操纵之故,尚有迹象可寻;其中截之所以丰而不怯。之前而不空者。非骨势油达,不能幸致。更有以两端雄肆而弥使中截空怯者,试取古帖横直画,隶其两端而玩其中截,则人共见矣。

    北碑体多旁出,《郑文公碑》字独真正,而篆势。分韵,草情毕具。其中布白本《乙瑛》、画本《石鼓》,与草同源,故自署曰草篆,不言分者,体近易见。以《中明坛》题欲。《云峰山五言》验之,为中岳物生无疑,碑称其“才冠秘颖,研图注篆。”不虚耳。

    北碑字有定法,而出之自在,故多变态;唐人书无定势,而出之矜持,故形楹刻。

    何绍基

    跋陈叙斋藏赵文敏书千文

    智师真草《千文》,草书分行比格,与真书齐同,故意近章草,而少参差超迈之趣。惟怀素小草书《千文》,神明变化,妙极古穆。文敏为此,使转纵横有自然凑泊之妙,盖曾见素师墨迹而仿为之者。素师卷今在六舟上人小绿天庵中。叙斋前辈嗜古搜奇,亦曾寓目及之否?

    跋僧六舟藏米书老人星赋墨迹

    楷则至唐贤而极,其源必出八分。唐人八分去两京远甚,然略能上手,其于真书已有因规折矩之妙。宋人不讲楷法,至以行草入真书,世变为之也。唐贤三昧远矣,况山阴裴几乎?襄阳精于摹古,迹恒苦行草中无楷法。此《老人星赋》典型庄正,乃有六朝之方整,而兼北海、季海之宽绰稳实者。[宽处可使走马,密处不使透风,]信有此理。昔曾见米老大篆分石刻古拓本,欹斜无范,不料其入真书中已有此力量。顾其真书不多见者,欲以简礼逾二王,不欲以模楷媲唐贤耳。究之短长自在,何若乃口口耶。

    跋文氏停云馆刻晋唐小楷

    山阴真面目无处寻觅,世间纷尚《黄庭》,其实了不见古人意思,即此刻亦苦横、直、撇、捺、戈法无古劲厚远之气矣。惟《曹娥》全是分书意度。余尝谓度尚大字八分碑,右军仿其意作小真书,故心手间尚有分法。子敬《洛神赋》用笔横逸疏宕,欲出父书之外,颇见本色。欲求二王律令,观此两种可想象十一,其余殆无足摹览,非谓《停云》刻不佳也。

    跋贾秋壑刻阁贴初拓本

    唐以前碑碣林立,发源篆分,体归庄重,又书手、刻手各据所长,规矩不移,变化百出。汇帖一出,合数十代千百人之书归于一时,钩摹出于一手。于执笔者性情骨力既不能人人揣称,而为此务多矜媚之事者,其人之性情骨力已可想见,腕下笔下刀下又止此一律。况其人本无书名,天下未有不善书而能刻古人书者,亦未有能一家书而能刻百家书者。余少年亦习摹勒,彼时习平原书,所钩勒者即尽与平原近。心是所学,谓本是一意,后渐于书律有进,乃知其误也。《戏鸿》、《停云》疵议百出,弊正坐此。而《淳化》则罕有雌黄,特因其所从出者,世不睹其初本,不能上下其议论耳。以余臆见揣之,共炉而冶,五金莫别,宋人书格之坏,由《阁帖》坏之。类书盛于唐,而经旨歧类;帖起于五代、宋,而书律堕。门户师承扫地尽矣。古法既湮,新态自作,八法之衰有由然也。怀仁《圣教》集山阴裴几而成,珠明鱼贯,风矩穆然,然习之化丈夫为女朗,缚英雄为傀儡,石可毁也,毡椎何贵耶!汇帖遂俑于此,重毕施缪更相沿袭,《淳化》遂成祖本,尊无二上。南渡以后,灾石未已,试看汇帖中于古人碑版,方重之字不敢收入一字,非以其难似乎?简札流传,欹斜宛转以取姿趣,随手钩勒,可得其屈曲之意。唐碑与宋帖,低昂得失,定可知矣。[羲之俗书趁姿媚],昌黎语岂为过哉!东坡、山谷、君谟、襄阳、不受束缚,努力自豪,然摆脱拘束,率尔会真者,惟坡公一人。三子者皆十九人等耳。

    跋吴平斋藏争坐位帖宋拓本

    [折钗股],[屋漏痕],特形容之辞,机到神来,往往有之,非必谓如是乃贵也。有意为之,必成顿滞。至习颜书者,尤先习其庄楷,若骤摹是帖,即堕入恶道矣。颜楷帖多于颜行,所以竞习《坐位》者不过期速化耳。凡事畏难不如其已。

    跋大字麻姑山仙坛记宋拓本

    颜书各碑,意象种种不同,此碑独以朴胜,正是变化狡狯之极耳。惜公书原刻传至今日者不逾十石,未足尽窥其转形易势之妙也。

    跋重刻李北海书法华寺碑

    北海书,石刻惟《大照禅师碑》余未及见。所见者,若《戒坛铭》、《叶国重碑》、《娑罗树碑》、《东林寺碑》皆翻本,无足观。至《李思训碑》、《任令则碑》之荡轶,《端州石室记》之敦朴,《麓山寺碑》之遒劲,《李秀碑》之肃穆,《卢正道碑》之精丽,《灵岩寺碑》之静逸,《龙兴寺额》四大字雄厚,既各造其妙,而纯任天机。浑脱充沛,则以《法华寺碑》为最胜,去春在吴门韩履卿丈崇以此宋拓本见诒,携至济南,手自钩摹,令老仆陈芝勒石,虽于神理未能微肖,然规模粗具矣。北海书于唐初诸家外,自树一帜,与鲁公同时并驱。所撰书多方外之文,以刚烈不获令终,大略俱与鲁公同。余平生于颜书手钩《忠义堂》全部,又收藏宋拓本《祭伯文》、《祭侄文》、《大字麻姑坛记》、《李元靖碑》,于李书则见北《云麾》原石全拓于番禺潘氏,收宋拓《麓山寺碑》于杭州,近日收得《灵岩寺碑》上下两段于长清灵岩山鲁般洞,见古拓精本《卢府君碑》于崇雨令中丞处,今夏得此宋拓《法华寺碑》,墨缘重叠,可云厚幸。窃谓两公书律,皆根矩篆分,渊源河北,绝不依傍山阴。余习书四十年,坚持此志,于两公有微尚焉。苦臂腕孱弱,复多嗜少专,瞻望前哲,徒增叹愧耳。

    跋麓山寺碑并碑阴旧拓本

    是碑题额曰《麓山寺碑》,碑文云[麓山寺]者,知俗称岳麓寺者误也。北海书发源北朝,复以其干将莫邪之气,决荡而出,与欧、虞规矩山阴者殊派,而奄有徐会稽、张司直之胜。顾世间石刻日少,《李秀》仅存六础,原石拓在南海潘氏者,早成孤本。《灵岩寺碑》自阮文达师纂《山左金石志》时,已云仅存赵晋斋家藏拓本矣。近日吾儿庆涵忽得一本与赵藏无二,然亦止此两本耳。《东林寺》、《叶有道》久无原石,《娑罗树》亦重携本,《端州石室记》、《少林寺戒坛铭》则本非真迹。其恒赫世间者,止陕《云麾》与《麓山寺》而已。《云麾》颇嫌多轻悦处,惟此碑沈著劲栗,不以跌宕掩其朴气,最为可贵。碑阴字肃穆静实与《李秀碑》近,当日书意兼有此两路,而是碑乃兼具之也。

    跋周允臣藏关中城武庙堂碑拓本

    覃溪论书,以永兴接山阴正传,此说非也。永兴书欹侧取势,宋以后楷法之失,实作俑于永兴。试以智师《千文》与《庙堂碑》对看,格局笔法,一端严,一逋隽,消息所判,明眼人自当辨之。因其气味不恶,又为文皇当日所特赏,遂得名重后世。若论正法眼藏,岂惟不能并轨欧、颜,即褚、薛亦尚胜之。余虽久持此论,而自覃溪、春湖两先生表彰《庙堂》,致学者翕然从之,皆成荣咨道之癖,余不能夺也。

    跋道因碑拓本

    是帖拓不甚旧,而装饰精致,珍如古物。每想宋时拓帖,至今日皆宝侪彝鼎,而汴、杭书律不复有唐贤规矩,东坡、山谷亦自用其才,不遵轨辙。当时毡腊皆宋拓也,视如尘土,此事遂渊源欲绝。若得知珍重如是本者,何至宋、元来楷法竟不可问津乎?余学书四十余年,溯源篆分,楷法则由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绪,知唐人八法以出篆分者为正轨。守山阴裴几者,止能作小字,不能为大字。率更模《兰亭》,特因上命,以已意仿前式,手眼中谓有右军,吾不信也。兰亭善承家法,又沉浸隶古,厚劲坚凝,遂成本家极笔。后来惟鲁公、北海各能出奇,可与是鼎足,而有唐书势于是尽矣。大孙能习是帖,余旧得宋拓有梦楼跋者,后复得一本胜此,最后得此本,亦胜近拓,而装覃之佳如此,珍之珍之!

    跋张星伯藏道因碑宋拓本

    二十年前,见《房彦谦碑》分书笔势与《道因》楷法相同,疑即都尉所书,而误传为率更者,彼时尚未见碑阴有率更衔名书款也。然鄙意以为率更分书横逸峭劲,非韩、蔡所能到,以其法为真、行,殊无庸借径山阴。乃所传《虞恭公》、《化度》诸碑,俱不能出山阴贵矩。由太宗重二王,尤秘《兰亭》茧纸,至令诸臣模写。渤海特出之姿,亦不能归其轨。由善妈幼孤,克承家法,乃能以率更分书意度力量并其形貌,运入真书, 卓自立,以传于后,岂非墨林中一巨孝哉!

    跋道因碑旧拓本

    有唐一代,书家林立,然意兼篆分涵抱万有,则前惟渤海后惟鲁国,非虞、褚诸公所能颉颃也。此论非深于篆分真草源流本末者,固不能信。都尉此书逼真家法,握拳透掌,模之有棱,其险劲横轶处,往往突过乃翁,所谓智过其师,乃堪传授也。欲学渤海,必当从此帖问津。若初学执笔,便模仿《化度》、《醴泉》,譬之不挂帆而涉海耳。 世人作书,动辄云[去火气],吾谓其本无火气,何必言去?能习此种帖,得其握拳透掌之势,庶乎有真火气出。久之如洪炉冶物,气焰照空,乃云去乎?庸腕拙尔,如病在阳衰,急须参、耆、桂、附以补其元阳,庶气足生血。今顾日以滋阴为事,究之气不长,而血亦未尝生也。书道贵有气、有血、否则倔馀于血,尚不至不成丈夫耳。此旧拓本在今日已为难得,寒夜展视,聊发臆论。时庭前聚雪为山,有万笏干霄之势。丁酉冬腊八日漫记,是日甚寒,字字欲冻。

    跋祁叔和藏宋翻宋拓化度寺碑

    《醴泉铭》以疏抗胜,《邕师铭》以遒肃胜,得此古拓观之,可以窥见吾乡率更真实力量,不依傍山阴裴几处,叔得兄方勤习篆分,八法源流当已洞彻,颇以斯语为然否?

    跋汪鉴斋藏虞恭公温公碑旧拓本

    书家有南北两派,如说经有西、东京,论学有洛、蜀党,谈禅有南北宗,非可强合也。右军南派之宗,然而《曹娥》、《黄庭》则力足以兼北派,但绝无碑版巨迹,抑亦望中原而却步耳。唐初四家,永兴专祖山阴,褚、薛纯乎北派,欧阳信欧阳信本从分书入手,以北派而兼南派,乃一代之右军也。《醴泉》宏整而近阔落,《化度》遒紧而近欹侧,《皇甫》肃穆而近窘迫,惟《虞恭公碑》和介相兼,形神俱足,当为现存欧书第一。前辈推重《化度》,乃以少见珍耳,非通论也。余于咸丰乙卯冬,至昭陵细观此碑,其下截半字残画尚多,而拓者皆遗之,但取完字,故相传古拓无有过八百字者。此拓精腻有韵,金和玉节,折矩周规,令人使尽气力无从仿佛昔朱朵山殿撰藏本剧佳,此尚当过之也。

    跋崇雨令藏智永千文旧拓本

    右军书派,自大令已失真传。南朝宗法右军者,简牍狎书耳。至于楷法精详,笔笔正锋,亭亭孤秀,于山阴裴几直造单微,惟有智师而已。永兴书出智师,而侧笔取妍,遂开宋、元以后习气,实书道一大关键,深可慨叹。先文安公藏宋拓本,临仿有年,每以[横平坚直]四字训儿等。余肄书泛滥六朝,仰承庭诰,惟以此四字为律令。于智师《千文》持此见久矣,未敢宣诸楮墨也。雨令中丞工书耽古,出示一本,虽非宋拓,然神采腴润飞动,自是数百年物。

    跋牛雪樵丈藏智永千文宋拓本

    颜鲁国与素师论书,谓[折钗股何如屋漏痕?]屋漏痕者,言其无起止之痕也。顾唐贤诸家,于使转纵横处皆筋骨露现,若智师《千文》笔笔从空中落,从空中住,虽屋漏痕犹不足以喻之。二王楷书,俱带八分体势,此视之觉渐远于古。永兴得笔于智师,乃于疏密邪正处着意作姿态,虽开后来无数法门,未免在铁门限外矣。

    跋魏张黑女墓志拓本

    包慎翁之写北碑,盖先于我二十年,功力既深,书名甚重于江南,从学者相矜以包派。余以[横平竖直]四字绳之,知其于北碑未为得髓也。记问浩博,口如悬河,酒后高睨大谈,令人神王,今不可复得矣。余既性嗜北碑,故摹仿甚勤,而购藏亦富。化篆分入楷,遂尔无种不妙,无妙不臻。然遒厚精古,未有可比肩《黑女》者。每一临写,必回腕高悬,通身力到,方能成字,约不及半,汗浃衣襦矣。因思古人作字,未必如此费力,直是腕力、笔锋天生自然,我从一二千年后策驽骀以蹑骐骥,虽十驾为徒劳耳,然不能自已矣。

    跋玉版洛神赋十三行拓本

    意思奇矫,所谓[外人那得知]者,直亦不欲其遽知耳。后《鹤铭》实师其意。唐则诚悬,宋则东坡,根矩秘传,波澜不二,良工不示人以朴,故亦无道破及此者。然非如此佳刻,亦何从窥其津逮耶? 刘文清跋云:[唐人临本,亦从永兴法中来。]唐临断不能臻此,谓是唐模可耳。至永兴法出智师,而不能尽其浑融变化之妙,于子敬此帖风马牛也。文清书格到宋人,而短于鉴别,故所见如此。尝怪坡公书,体格不到唐人而气韵却到晋人,不解其故。既而思之,由天分超逸,不就绳矩,而于《黄庭》、《禊叙》所见皆至精本,会心所遇,适与腕迎。子敬《洛神》则所心摹手追,得其体势者,来往焦山,于贞白《鹤铭》必间坐卧其下,遂成一刚建婀娜百世无二之书势,为唐后第一手。余生也晚,若起公于九京当不以斯言为谬误。但恐以漏泄秘蕴,被公呵责耳。斜正信绌不使一直笔,能临楮出此意耶?腕际纵横,胸中兀傲,自然造此耳。明贤乃无睹斯境者,为松雪所缚也。

    跋旧拓肥本黄庭经

    观此帖横直撇捺,皆首尾直下,此古屋漏痕法也。二王虽作草,亦是此意。唐人大家,同此根矩。宋人虽大家,不尽守此法矣。乃停云馆刻,此帖多纡折取势,刚柔厚薄相去盖远。停云以越州石氏为祖本,我知石氏本必不然也,文氏以已意为之耳。神虚体直,骨坚韵深。 以唐贤大楷求《黄庭》遗矩,此真知书人语。又每以《鹤铭》与《黄庭》合观,最为得诀矣。今世《黄庭》皆从吴通微写本出,又复沿模失真,字势皆屈左伸右,为斜迤之态,古法遂失。元、明书家皆中其弊。苦不自悟者,由不肯看东京、六朝各分楷碑版,致右军面目亦被掩失入矣。试玩此帖,当有会心处。然从未习分书者,仍难与语此也。合南北二宋,为书家度尽金针,前惟《黄庭》,后惟《化度》,中间则贞白《鹤铭》,智永《千文》耳。

    跋褚临兰亭拓本

    《禊帖》传本,大抵以纤婉取风致,学者临摹,遂往往入于飘弱。窃疑右军当日以鼠须写蚕茧,必不徒以纤婉胜。唐初诸贤临本,亦当似之。故临此帖者仍当以凝厚为主,子昂乃深得此意。世间《禊帖》石刻无虑数十百本,而其精神气息,全在学书者自赏于牝牡骊黄之外,无取纷纷聚讼也。是本风致婉弱,虽非精本,于初学诚非无补云尔。 右军行草书,全是章草笔意,其写《兰亭》乃其得意笔,尤当深备八分气度。初唐诸公临本,皆窥此意,故茂逸超迈之神,如出一辙。然欲遽指为山阴原墨,则诚未见何本为可据。以其中总不免有齐、隋以后笔致也。近日《禊本》皆纤瘦少精神,独此觉墨晕间尚有风力,可算佳本。

    跋吴平斋藏秦山二十九字拓本

    秦相易古籀为小篆,遒肃有馀而浑噩之意远矣。用法刻深,盖亦流露于书律。此二十九字古拓可珍,然欲溯源周前,尚不如两京篆势宽展圆厚之有味。斫雕为朴,破觚为圆,理固然耳。

    书邓完伯先生印册后为守之作

    余廿岁时始读《说文》、写篆字。侍游山左,厌饫北碑,穷日夜之力,悬臂临摹,要使腰股之力悉到指尖,务得生气。每着意作数字,气力为疲尔,自谓得不传之秘。后见石如先生篆分及刻印,惊为先得我心,恨不及与先生相见。而先生书中古劲横逸、前无古人之意,则自谓知之最真。张翰翁、包慎翁、龚定庵、魏默深、周子坚,每为余言完翁摹古用功之深,余往往笑应之。我自心领神交,不待旁人告语也。慎翁自谓知先生最深,而余不以为然者,先生作书于准平绳直中自出神力,柔毫劲腕,纯用笔心,不使欹斜,备尽转折,慎翁于平,直二字全置不讲,扁笔侧锋,满纸俱是,特胸有积轴,具有气韵耳,书家古法扫地尽矣。后学之避难趋易者,靡然从之,竞谈北碑,多为高论。北碑方整厚实,惟先生之用笔斗起直落,舍易趋难,使尽气力不离故处者,能得其神髓,篆意草法时到两京境地矣。慎翁字皆现做,殆未足知先生也。先生作印使刀如笔,与书律纯用笔心者正同。哲嗣守之兄搜藏各书印册,余获见久矣,未尝敢著一语,酒后纵墨题此用别纸写,不书于册者,愿守之为我秘之也。

    李瑞清

    跋自临爨龙颜碑

    运方易滞,而风骨欲飞;势峻乖和,而神理仍逸。

    跋自书篆

    自来学篆书者,皆絷于石耳。《石鼓》既不可学,《泰山》、《琅琊》才数十字,又不脱楚气,《峄山》徐模也,匀净如算子,成何如书乎?道人志欲左右齐、楚,神游三代,探险辟荒,未知何日登彼岸也!

    跋自作擘窠书联

    从来作擘窠书者,无如《泰山经石峪》,浑朴渊穆,冠绝古今。《匡喆刻经颂》是其嫡嗣。郑道昭云峰山各石,无不遒丽者,《白驹谷》净洁宽博,惜少变化。此联参用《观海诗》、《论经书诗》笔意,未知论者以为何如?

    放大毛公鼎跋

    余既为门人临《毛公鼎》,以示其笔法。今震亚主人又以影放《毛公鼎》为大字,意欲比於《石鼓》,直胜《石鼓》耳。《石鼓》何能及《毛公鼎》也。余尝曰:求分于石,求篆于金。自来学篆书者,皆缚于石耳。邓完白作篆最有名,尝采撷汉人碑额以为篆,一时学者皆惊叹,以为斯、冰夏生。后进循之,弥以驰骋,苟以哗众取宠,而篆学渐以日微。杨沂孙最晚出,学邓而去其鼓努,号为雅驯,学者弗尚也。吴中丞颇晓古文奇字,多能正其读,史籀之学复明。尝作大篆古籀,其文虽异体,而排比整饬,与不篆无以异。操觚之子,莫不人人言金文,然实莫解笔法也。今震亚主人既影《毛公鼎》为大字,《齐*》、《散盘》先后悉出,人人于是皆可以珥笔与史籀进退于一堂,炳焉与三代同风矣!道人得此日,可与二三子同游成周之世,不知有汉,何论魏晋。陶隐居云:[不为无益之事,曷以悦有涯之生。]无用之人相与为无用而已,安问人间何世也!

    跋泰山秦篆残字

    自来言篆书,《石鼓文》尚矣;而谈小篆者,莫不推李斯、李阳冰。阳冰书匀净如玉,而斯书特奇变不可测。《峄山》模刻失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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